媒体:曾经引以为傲的韩流,成了美国文化的“代孕”

韩国是流行文化强国,一直对自己的流行文化有相当的自信。其文化出海的国家战略也确实成绩斐然,“软实力”超群,核心是产业化程度亚洲领先的娱乐-影视工业。韩剧所带来的名人、名作、名牌效应,给韩国商品、韩国生活方式创造了巨量的忠实拥趸。但随着移动互联网时代进入新阶段,这一潮流的基础正在悄悄变化。

韩剧赖以生存的分发平台,从公营免费电视、收费有线电视,已经全面转换到了OTT(over-the-top media网络视频播放平台)这一新赛道上,2023年是OTT竞争全球化的重要节点,全球OTT都完成了对传统电视台和付费有线电视的全面超越,付费市场基本瓜分完毕,进入了你多一个用户我就要少一个用户的白热化阶段。

韩国在国内OTT发展方面,全面拥抱国际资本,主动拆除文化壁垒,将内容市场和文化话语权也一并交给了市场,本土原创面临压力的同时,韩国流行文化的根基出现动摇。

据韩国KBS公营传媒研究所推算,韩国人口规模5000万左右,韩国国内OTT市场规模为19亿美元左右,全球OTT市场规模为880亿美元,对于韩国公司来说,本土市场虽然不大,却是卷出新模式、新内容、新爆点的兵家必争之地。



随着美国OTT公司不断加大在韩国内容方面的投资规模,“借船出海”后能够取得世界级影响的韩语作品越来越多。同时将韩国本地传统电视台挤压到了被淘汰的生死边缘,2022年全年,仅有一部台播剧能拿到20%以上的收视率。与电视黄金时代,国民剧动辄60%的收视率简直不在同一个宇宙。



美国巨头的降维打击,让韩国影视界纷纷转向,合作首选Netflix,毕竟Netflix每年纯收益约5兆韩元,月活用户(MAU)约1258万人,是绝对的世界级顶流平台。而韩国本土OTT并没有因为电视台式微而尝到甜头,反而因为国际巨头大撒美元,要面对世界级资本的竞争,制作成本水涨船高,也面临着难以为继的窘境。


左图为Netflix、迪士尼、appletv、hbomax的三年内容预算规模,单位为10亿美元。右图为Netflix在韩国投资规模的变化,单位为10亿韩元,两个数字均逐年大幅上升


左至右分别2022年全年热播剧集,美剧《王冠》、《怪奇物语》,韩剧《王国》、《甜蜜的家》、《鱿鱼游戏》、《地狱》、《僵尸校园》的每集制作费,单位为百万美元。韩剧与美剧不在一个数量级

Netflix 2016年入韩时,韩剧单集制作费成本4亿韩元,2022年天花板已经被《苏里南》抬高到了6集350亿韩元。2023年制作中的《鱿鱼游戏2》,再次将天花板挑高到1000亿韩元。

演员身价也水涨船高。2022年男演员台播剧片酬从单集2亿涨到3亿韩元,因《鱿鱼游戏》爆红的李政宰,在第二季中已可拿到单集10亿韩元,9集共90亿韩元的天价片酬,而且他是自己制作公司的老板,太太是大象集团的太子女(三星会长李在镕的前妻),是少数不用看财阀脸色,还和保守党阵营关系良好的演艺人士,当年朴槿惠的“文艺界黑名单”几乎把演艺界一网打尽,也没有把李政宰列入其中。

而文艺界大多数人都是进步阵营的铁杆支持者,尹锡悦上台之后没少含沙射影的给他找麻烦,导致尹政府也削减了很多对文艺界的支持和拨款,在立法层面也懒得给文艺界争取利益,导致韩国文艺界“贫富分化”越来越严重。


李政宰和夫人林世玲

影射尹锡悦“得国不正”的政斗电影《对外保密:权力的诞生》,男主造型几乎就是照着尹年轻时的照片做的

至于李政宰10亿韩元1集的片酬到底有多高,用电视剧里的截图给大家一个概念。







这样的成本飙升,就算大财团也顶不住。韩国本土娱乐巨头CJ和电视台JTBC(JTBC是中央日报旗下电视台,中央日报由三星集团创办,由三星的亲家洪氏家族掌管)共同支撑的TVING是韩国本土OTT的佼佼者,最高月活曾达到 515万人,是韩国本土企业首次突破500万大关。2022年TVING的年销售额为2500亿韩元,营业损失为1190亿韩元,比起2021年的762亿韩元,实打实的赔本赚吆喝。另一本土平台Wavve虽然背靠KBS、MBC、SBS和SK通信,但因内容乏力,2023年月活下降到400万以下,每年500亿韩元以上的亏损是个巨大的黑洞。

现在最有希望和外国巨头一争高下的,是从聊天软件和购物网站发展起来的Coupang Play,背后是Kakao控股,2023年9月注册付费用户数达到634万人。如果要类比,相当于做微信和淘宝的公司,开始发力做电视剧视频点播。




而LG旗下的WATCH、KT旗下的Seezn则因为用户流失,要么高层全体辞职,要么被对手收购,已经退出了竞争。可见本土平台虽然都有财阀企业输血,但面对美国资本高出若干数量级的全面压力,还是不得不要么咬牙赔钱,要么黯然离场。


Netflix非英语剧集的“销冠”韩剧《欢迎来到王之国》,连名字都是英语音译,韩语彻底变成表音符号

而本土平台崩盘,本土用户大量“投敌”的原因,是各个平台虽然表面上百家争鸣,但实际上为了满足制作周期,需要全面学习美国式的制作流程和市场营销模式,在学习到了世界一流的制片、宣发系统,工业化水平快速提高的同时,也日趋模式化。

而且外国巨头并不愿意在韩国OTT内容上试错,而是为了扩大收益,复制已经成功的模式,在一个概念下发展出一个系列。同一个时间段内,若干“霸总重生”,“复仇”四处霸屏已是常态,韩国民族文化、原创、历史正剧等题材的空间大大压缩,这导致韩国生产的内容正在变成说韩语的美剧。

由于韩国政府在文化市场对外国资本,尤其是美国资本全面敞开大门,韩国娱乐工业的表面繁荣,有相当一部分来自于压榨最基层从业者和消费者,预支未来潜力卖给国外巨头,换取眼前的生存机会的饮鸩止渴。

随着本国市场增量见顶,体量不足的韩国娱乐工业不得不越来越多地考虑海外市场的需求,必然越来越多地向平台方妥协。美国人替韩国人在全世界卖韩剧的好生意才做了几年,就变成了韩国剧组换皮嫁接美剧套路,卖给第三国的文化代孕。

以韩国目前的规模,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,也没有能够与美国巨头抗衡的平台,政府如果不从政策层面加以调整,韩国本土辛辛苦苦建立的文化基础,可能会慢慢空心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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